生與死

最近幾天發生了很多事情。

先 是我阿嬤，她已經住院四個月了，狀況只比植物人好一點，家屬也早簽了放棄急救的聲明，但醫院一直「偷偷急救」，後來我們知道這家醫院是有名的「醫不死」， 有患者被拖了兩年多，每個月都要家屬繳數萬元醫療費用……總之別想要出院，我媽蒐集了他們違背家屬意願急救的證據，已經對他們提出警告。不然我阿嬤在過度 急救之下除了痛苦我不知道還有什麼，我還寧願她是純粹植物人，不要對疼痛有反應。

再來是我大伯父過世了。跟大伯父一家說親不算親，但也不疏遠，小時候住台北常有往來，搬到南部之後就頂多過年會見面。但他可是我爸的大哥，我爸十六個兄弟姊妹中最年長得一位。

我在「失竊的孩子」心得裡提過，我阿嬤是生一斤活八兩，但這位可是貨真價實的長子，如今走了。

我阿公十多年前車禍過世，阿嬤現在人在重症病房（已經四個月了，完全不省人事），現在長子……

因為我阿嬤根本不知道這件事情，所以我們反倒不會替阿嬤擔心，但我爸可不一樣了。那可是同一輩的人啊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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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爸媽上週剛好上台北去，本來有打算去探望住院的伯父，但因為我爸自己身體不舒服，想說過一陣子再去好了，結果就變成再也見不到面了。我爸不是會談論感情的人，但從他這幾天努力想過正常生活的樣子就知道他其實是深受影想的。彷彿，只要讓日子一如往常，事情也就會一路順風。

終於，今天他想法改變了。一大早他突然決定要去台東玩，簡單說，有哪些地方沒玩過的，他已經開始列清單了。至於死去的兄長，等告別式再上去就好，反正我堂兄是牧師，一切搞定。

還有，我弟下週要受洗了，而且也交了同是基督徒的新女友，看他愁眉苦臉三十多年（他就是天生苦瓜臉），現在算能平靜下來，恭喜。這可算是新生吧！對基督徒而言這一天可是大日子呢！

不過我就是沒感覺。說實在的，從小跑團契，聖經該念得都念了，但就是沒感動……應該說都我我拿來當小說創做的點子吧！只是這樣子而已。

老實說我到目前為止的人生對很多人來講算順利到令人嫉妒吧！從小書就是隨便念都行，但正因為如此反倒不能走自己想走的路（我一直想念美術系），因為功課好反倒失去自由還真是……

就這樣一直念上去，然後又突然變成不用當兵，賺到兩年。雖然我不想當兵沒錯啦！但如果能讓我不要近視，當五年兵我都願意，但講這種話就是會被不甘願當兵的朋友念上老半天。

至於工作，在現在這種一職難求的時代，跟人家說我沒寫過履歷表很不可思議吧！但我就是沒寫過，畢業之後的工作一向是「你們這邊有什麼條件讓來上班」，都是我在挑。等考上高考，又是難以置信的好運可以離家很近上班。

說到高考，本來是我太太要考的，但她不想自己一個人考，要我陪他，結果我在根本沒接觸過相關科目的狀況下，憑唬爛居然只差一分就上了，所以一時興起準備一年，就考上了……而我太太考好幾年一直考不上。

這樣講起來似乎很順利吧！連我太太也都是我初戀情人，我這輩子就交一個女友，所以也沒失戀過，什麼兵變、劈腿，連聽都沒聽過。

順順順順……

我真的不是故意的，但人生就是這樣進展，說我一帆風順，我是很難否認這種講法，但其實我心裡想的是，「我從不能依照我自己想的做事情」。

想念美術，不行，因為功課好，必須實現父母親願望。

畢業之後想轉職美術工作，不行，念醫學院出來收入比較穩定，父母還有債務要我幫忙還勒！

努力保養眼睛，偏偏就是一千多度（我小時候很少看電視的）。連高考都是不小心考上，結果半推半就之下跑來當我這輩子一直在罵的公務員。

老實說我這輩子一直都在應付別人的期待，多少適應能力有變比較好。不能念美術系，沒關係，參加卡漫社，而且我也陪養出喜歡唸書的習慣。不能從事美術工作，沒關係，業餘的也可以，而且我喜歡小孩子，執行兒童治療也是不錯的選擇。討厭公務員和行政工作，算了，收入穩定，也比較不會有職業傷害（治療師職業傷害很多啊！）。

但就是一直在「這樣也沒關係」的模式中度日，永遠都在安慰自己。

然後我看見親人死亡……哪一天輪到我，我能學拉歐揮拳向天說「我這一生無悔」嗎？

不知道耶！我已經龜縮幾十年了，要我把人生賭在自己夢想上老實說越來越不敢了，想想還有兩個孩子要養勒！

這時還滿羨慕我弟可以在宗教上找到寄託，我這輩子跟宗教一直無緣。年輕時還會努力去找（各種宗教都找過，通常結局都是被我批），現在已經不想找了。

因為我發現雖然我老是抱怨不能照自己意思，但其實只是因為我自己膽小，只敢選比較輕鬆的道路……當然，我相信很多人會羨慕我有這選擇餘地（我弟就是）。

既然我號稱「怎樣都活得下去」，那我就乾脆徹底貫徹我這種自豪，我到想看看我的人生能順利到什麼時候。

因為某方面來說，我的人生之所以能順利，是因為我一直很努力活著啊！

「人活著，是為了含笑而逝。」

這是我對人生的體認，只要結局好就好，因為不會再有第二次了。